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漂亮馬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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漂亮馬駒

“怎麽是個女人?”宗珍嘀咕道。

順著她的視線,封雲朝前望去,恰看見了一個眼熟的羌厥女子:寶莉珠!她身後正跟著一隊羌厥兵馬。

封雲急忙倒頭躺下,所幸這一路早已換了羌厥衣裝,匆匆將帽檐拉下,豎起圍領,遮住額頭與口鼻。

“你見著鬼了?”宗珍嘲笑道:“哈哈,還說什麽封老將軍愚忠,我看就是你膽小怕死,一個女子帶兵就將你嚇成這樣?哈哈哈!”

封雲重新坐起時,只露出一雙眼睛。

等到車隊靠近,寶莉珠先下馬上前,卻越過坐在車架主位的宗珍,徑直朝她身後封雲的方向大踏步走來:“你就是阿緒隆?”

封雲楞了一楞,隔著厚厚的衣服,寶莉珠顯然沒有認出他來。

“餵,我說,你看不出這車隊是我的?”宗珍覺得有趣,下車喊住寶莉珠,兩個女人站在車下,對了對眼神。

寶莉珠疑惑道:“你是什麽人?”

宗珍:“你又是什麽人?”

封雲坐在貨車之上,又拉了拉帽檐,不敢插嘴。

軍中斷糧日久,寶莉珠今日是來接貨,見來人並不是自己在等的阿緒隆,誤以為有了變數,瞬時戒備,亮出兩臂雙刀,就要作勢進攻,不遠處的羌厥兵見狀亦拔刀追過來。

“我們冒雪送肉,七王不給我們辛苦錢就罷了,還要殺人麽!”宗珍並無武藝,退到車前護住貨物,大聲罵道,也喊來隨從一眾。

兩撥人對峙在車前,劍拔弩張。

寶莉珠聽聞,仍然戒備:“阿緒隆是個男人的名字!”

宗珍:“這裏沒有阿緒隆,商道以後由我宗珍主事!”

寶莉珠手持雙刀,繞了宗珍半圈:“宗珍?你是宗綽的妹妹?精明的達爾孜老頭兒,怎麽會將商道交給你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娃?”

宗珍:“呵,那縮頭縮尾的七王,不也是派你這樣一個沒教養的野丫頭來接貨?”

兩人針尖對麥芒,氣勢竟不相上下。

寶莉珠遇到了對手,氣道:“就連你阿爺、你阿兄,見到我七哥也要恭恭敬敬,你敢在這裏胡言亂語,看我不收拾你!”說話間,收起雙刀,就要一巴掌扇過來。

宗珍毫不示弱,從身後車上扯下一袋凍肉,就朝寶莉珠身上砸去:“從沒聽說,要飯的倒先動手!”

“要飯的?”寶莉珠還未出手,便被先砸了一下,又聽她罵自己是要飯的,仿佛被戳了傷疤,脾氣上來,更要上前動手。

此時,遠處一只小馬駒嘶鳴一聲。

寶莉珠回頭打望了一眼,訕訕自語道:“唉,他不照顧著七哥,跑來我這管什麽閑事...”雖不爽快,卻還是放下手頭的事,向回緊跑了幾步,從山坳之後牽來一只漂亮結實的小馬駒,身後還帶來一名羌厥奴隸打扮的男子。

那隨後而來的男子雖是一身王廷奴隸的衣裝,但渾身上下幹幹凈凈,全不像做了苦活的下人;其身姿修長,行走飄逸,遠遠望著,似有文人之姿,與那小馬駒一般漂亮奪目,將此間一眾羌厥男子全比了下去。

兵眾見了他,似乎都瞬間洩了氣,默默讓開一條路,沮喪地倒退在兩旁,若非來人位高權重,便是避之不及的禍害,就像達爾孜部族人嫌棄避讓宗珍的阿娘一般...若非他的衣著身份顯目,宗珍差點以為他就是七王了。

待那男子走近,衣帽之下露出一張白凈溫潤的臉孔,在白雪映襯之下,更顯出俊逸來,他只一打眼看了看車隊,便走到宗珍面前,頗有禮貌地笑了笑,連宗珍也有些恍惚:王廷的奴隸都生得這般好看麽?

寶莉珠一身華麗衣裝走在一旁,替他牽著小馬駒,氣勢上倒好像是主仆顛倒了。

“哼!你倒看出她是個帶頭的了...若不看在她是宗綽的妹妹,我剛剛已經收拾了她!”寶莉珠靠在小馬駒一旁,摩挲著馬頸上漂亮的鬃毛,滿眼喜愛。

那男子見過宗珍後,轉身將寶莉珠的手從馬頸上拉下,握在自己手中拍了拍,寶莉珠便攤開了手心,那男子便在其手心劃了幾個字。

空氣出奇的安靜,所有人都等著他似的。

幾字劃完,寶莉珠突然當眾踢了他一腳:“你知道什麽!她奚落七哥,還罵我們是要飯的!”

顯然這一腳踢得不痛不癢,那男子連晃也沒晃一下,倒是周圍的兵眾各個擠眉弄眼地低著頭,頗嫌丟人似的。

那男子回頭看了看宗珍,又溫和地笑了笑。宗珍揚了揚眉,亦回了他一個笑臉。

那男子似乎又寫了幾個字,並指了指車上的貨。

寶莉珠仍不願意,但並沒再踢他,只是拽了一把鬃毛,惹得那小馬駒搖頭哼哧。

“我知道,一旦退出了鴉坪關,你們的人就不會再從野狼坡送糧來,眼前這些肉貨對這個冬天很重要。可這是交易,我們不是要飯的!難道我七哥沒有如約給你們回報嗎?她的阿爺,達爾孜老頭兒,比你們那個老頭兒將軍更加精賊,又怎會白給?不過也想以小搏大,趁人之危罷了!她卻罵我們是要飯的!我怎能不氣,任她胡說!”寶莉珠將脾氣全發在了那男子身上。

那男子拍了拍小馬駒以示安撫,又同樣拍了拍寶莉珠的雙臂。

小馬駒跺了跺後蹄便安靜下來,寶莉珠卻越被他安撫越有了發洩對象似的,聲音越說越大,逐漸激動起來。

那男子只好將她的手攢緊在手中,拉住她,不讓她沖動向前。

宗珍終於明白過來,眼前這漂亮男子和那小馬駒該不會都是她的愛寵?大笑道:“餵,我說,你怎麽還哄不好了呢?我看這漂亮啞巴都快被你逼得開口說話了!”

“你罵誰啞巴!”寶莉珠繞過那人便要沖過來。好在那人握著她的一只手,環肩將她攬住。

寶莉珠掙脫不開,對兵眾大手一揮:“你們看什麽熱鬧,還不快些上車卸貨?”而後對宗珍大聲道:“你!休想離開,我今日非把你抓回去收拾了不可!”

兵眾早等不及,聽令紛紛躍上車去,宗珍身後隨從欲上前抵擋,被宗珍眼神示意放過。

寶莉珠越氣急,宗珍越發笑:“光天化日,你帶人搶了我的貨,我當然要跟著你,去找你那什麽七哥要錢嘛!”

惹怒了寶莉珠,宗珍小聲吩咐隨從:“你們莫與他們爭執,更不要為我出頭,只管將貨放給他們,留守在此處,等我回來。”而後叫下封雲:“你若還想拿到錢,便跟我走,看我的眼色行事,機靈些!”

封雲撇下拐杖,裝模作樣跟在她身旁,小聲道:“你剛才是故意激怒她,要她帶你去見那個七王?”

宗珍皺起眉頭:“從現在開始,你也像那人一樣,就作個啞巴。”

封雲隔著厚厚的圍領:“先前不是叫我扮賬房先生麽?”

宗珍看著寶莉珠和她身旁那男子,笑了笑:“先前,我不知道,男人還可以這樣用。她有的,我為什麽不能有?”

封雲閉了嘴,看向對面那小馬駒,又看了看對面一雙男女,唉,愁眉苦臉起來:彥文不容易啊!

......

商道別驛。

自從將宗珍娘三人帶回,達爾孜便被族人急匆匆叫走,像是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一般。宗珍娘只好安靜等了一晚,卻遲遲等不到達爾孜任何安排,心中恐怕生變,急於脫身,便私下打點好了自己的包袱,想要偷偷混進南下的商隊,先隨他們往星海去,再做打算。臨出發前,心中記掛著宗珍與宗烈,便私下找到大巫,想要為孩子們蔔一卦吉兇。

大巫看她形色匆匆,多心問道:“翠姑,你向來不信占蔔,更不奉草原上的神,今日為何突然來求卦?”

宗珍娘懇切問道:“你們的神,能不能替我,護佑我的孩子們?”

大巫搖搖頭:“你從未誠心供奉,到用時方來求,倒不如一直不求。”

宗珍娘:“可孩子他爹已將性命供奉了你們的神,神看在他的誠心,也該護佑孩子們啊。”

大巫嘆了口氣,應她所求,將卦陣擺起。

屋中密閉無風,火燭卻狂浪搖擺,似有神靈在火上舞動一般。宗珍娘虔誠跪在卦前,盯著撲朔的火燭出神。

大巫布置妥當,口中念念有詞一番,小聲道:“可以發願了。”

隨著宗珍娘雙手合十閉目發願,卦陣之中竟盈盈生風,惹得數支火燭愈燒愈旺,火舌在空中歪倒撲繞,彼此燒灼出鮮紅的燭油,滴答墜落不止,在地上凝成一灘鮮血一般。而後,伴著一聲鈴鐺脆響,其中一支火燭乍然被風撲滅。

待卦風歇停,大巫上前查看,數支火燭已被燃盡,唯剩先前被撲滅的那支屹然獨立,搖頭唏噓道:“翠姑,你何苦還放不下那孩子...那孩子的命運,非神可以左右,也非你我可問。”

宗珍娘睜開雙眼,驚訝於眼前所見。

大巫撚起地上一撮尚餘溫盈動著的紅蠟,堆疊在那根獨立的燭芯之內,竟又融下,最終攀附固化在燭身之上,這倒是個好兆頭,大巫欣慰道:“燭芯灼熱,燭身容附,來日可期。”

宗珍娘:“是吉是兇?”

大巫仍搖頭,但卻面色舒展了些:“那孩子的吉兇,我不知;但你所未完成之事,你的兒女們會為你做到。翠姑你只管放手吧,無需徒勞奔波。”

宗珍娘滿意起身:“那便好,那便好...我可放心去了。”

大巫:“明知徒勞還要去?”

宗珍娘點點頭:“我答應過夫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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